三版:文化总第1991期 >2017-10-20编印

大柳树马家
刊发日期:2017-10-20 阅读次数: 作者:孙广智

1985年胡集镇大马家建立村委会的时候,为避开重名,把村名改为大柳树马家。村里的老年人说,老年间的村名就叫过大柳树马家。老辈儿人还传说过一个故事。

那时候,村里的南围子门外的大路边,曾有一棵老柳树。树身不高却有两人合抱那么粗。虬根盘节,有的裸露地面,疙里疙瘩。树皮粗糙,老桠杈间又长出了一棵小槐树。原来那棵树心已经朽栏,成了一棵空心树。树身底下贴地皮有一碗口粗的洞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洞里住进了一条大蛇。令人恐怖的是,凡是见过那条大蛇的人,无灾无病的也得死。就是外村的人见过了那条大蛇,过不几天也死了。人们都说,那条大蛇是阎王爷派出的追命鬼转化的。死了几个人后,村人们再去南坡里干活儿,宁可绕道走远路,也不贪近路碰侥幸。

也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村里有个叫老铁的黑大汉,身强力壮,长了一付鬼见愁的模样,却有一肚子侠肝义胆,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有一天,他扛着大镐去南坡里抓高梁楂,偏不转远道。他走出南围子门,巧哩,那条大蛇也正好爬出树洞,真是冤家路窄!老铁心里一机灵,吹过了一缕冷风:难道我活到头了!不由冷冷一笑,是福不是祸,躲也躲不过。死怕啥?他冷冷一笑,牙一咬,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要命拿去,我死也要为乡亲父老除去这一害!他扛着大镐向蛇走过去。那大蛇一看不好,掉头想躲回树洞,老铁跳过去一镐就把大蛇剁为两截。接着连剁带砸把大蛇斩为数段,脑袋砸为肉泥。

一口气又刨了几个深坑,把死蛇掩埋了。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扛起了大镐自语了一句:“老子回家等着,我要看我怎么死!”

十几天过去了,老铁安然无恙。每天吃的饱,睡的香,活蹦乱跳。正当村人们议论“鬼怕恶人”的时候,老铁家走娘家回来得病“撞客”了。所谓“撞客”是老年间农村妇女得的常见病。神志不清、幻视幻觉,胡言乱语,神经失常。当时的神汉巫婆说什女人八字软,身不旺,不是孤魂野鬼附体打灾,就是狐仙什么的五大家作祟使坏。老铁找他们看过,什么烧纸跪香,画符送祟跳大神,都不见效。老铁赌气不管她,看她闹到啥结局。

有一天晚上,老铁的一个远房兄弟,在拳房里练完功回家,拐弯到了老铁家。问了病情,聊了阵子闲话,小伙子说:“嫂子,你别装神弄鬼的闹了。殃的俺哥得不到休息,要不你到俺家去呆两天,让俺哥歇歇。”老铁随口说:“你嫂子过两天就好了,不用麻烦你两口子了。”俩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小伙子告辞回家了。回到家点上灯,一看媳妇睡下了,他就上炕脱衣裳睡觉。他媳妇忽然睁开眼变腔变调地说:“我说兄弟呀,你叫我上你家来,我早来等着你啦。你怎么才回来呀?咱三个人在一块睡吗?”小伙子一听不是自己媳妇的声音,头皮发麻,心里窝火,脱下脚上的布袜子,扑头盖脸的一顿好抽。他媳妇安静了一问,她啥也不知道。第二天早晨他爬起来,也到老铁家看个究竟。刚一走进屋里,老铁家就埋怨说:“你还有脸上俺家来!你叫俺到你家去,俺去了他一阵臭袜子把俺赶出来了。像话嘛?”说的小伙子毛骨悚然,不知说啥好。

这件事,老铁没放在心上,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叫他沉不住气了。村里有一个外号叫“臭鱼”的老光棍儿。成天吊二郎当的。说话不管谁,拿过来张嘴就说,从不顾忌。这天到老铁家,张嘴就说:“老铁家的,你到我家去作伴吧,我绝不用袜子抽你。”老铁家冷哼一声说:“你临出门也不在家里的尿盆中照照自家!”“臭鱼”闹了个没趣,讪讪地走了。转过天来,“臭鱼”给人家帮工割豆子。休息的时候,他问那几个小伙子:“你们见过猪拱豆嘛?”小伙子们都摇头没见过。“叫你见识啥叫猪拱豆。”他说罢站起身,就拱。立即鲜血暴流,染红了豆楂和土地。人们一愣惊醒过来,有人惊呼:“不好,他这是得病了。”等七手八脚把他架到旁边,他已经血肉模糊脑袋成了血葫芦。

在老铁家里,老铁家的坐在椅子上拍着手笑的前仰后合:“叫你尝尝猪拱豆的滋味!你的嘴也该堵一堵了。”老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惯了她的胡言乱语,也没在意。等到人们把“臭鱼”从镇上的药铺里抬回来,他知道坡里发生的事儿。他抽着烟铁青着脸,大半天没说一句话。到了晚上他出门借了一辆马车扎上了棚子,第二天起早去了三十里外的一个村庄,请一位外号“鬼门十三针”的针灸捉邪先生。没想到先生请来了,老铁家的早在柴房里吊死了。

老铁埋葬了老婆,沉默了两天。第三天太阳还没露头,他就推了独轮木板车上坡了。他推了满满一车干高梁楂,把那棵大柳树的洞里洞外堆满 ,朗声对老树说:“对不起了,你也不成什么材料了。不能再留你藏奸纳邪,为害父老乡亲了!我送你一程吧。”说罢在高梁楂上泼了麻子油,点起了熊熊大火。老铁仰天大笑:“除恶务尽。我叫那些邪魔鬼祟,作恶也找不到存身之外!”

从那以后,大柳树也没有了,周围四乡都改称大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