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浪潮下,今天语言消失的速度是前所未有的,从个人到国家,乃至所有民族,都有无尽的记忆与传统因之渐渐被我们忘却。语言就如生物基因一样,储存着丰富的历史信息,但却长期被人目作“绝学”。《南腔北调:在语言中重新发现中国》作者郑子宁却用一种深入浅出的方式,将向来被目为“绝学”的方言学与历史语言学化为近50个人人可懂、妙趣横生的故事,为我们在语言中找到了一个全新的中国。
穿越回唐朝
用粤语可以和古人对谈吗
很多人梦想穿越,但穿越最大的问题其实是语言——你和古人互相不知对方在说什么。
穿越到清朝,勉强还能够圆梦,穿越到元明,古人会觉得你口音怪异,而穿越到唐朝以前就比较惨,运气好会被当做他国来客,由鸿胪寺接待后送去学习古汉语,运气差点就会被当做外国奸细处理了。
有人说粤语是古汉语活化石,是现代最接近古汉语的方言。那么,讲粤语真的就可以和古人无缝对接吗?
与拼音文字不同,汉字很大程度独立于语音,也就是说语音的改变并不反映在文字上,这也让一般人对于语音的变化缺乏意识。
唐朝时,广东还属于中原人眼中的蛮荒之地,当时真正地位崇高的语音,一向是中原读书人的口音, 尤其是洛阳一带的口音,被称为“洛生咏”。
作为发展一千多年的汉语分支,粤语有丰富的文化内涵,但远远说不上是古汉语活化石。它有很多词汇来源于侗台语。千年演变之下也让它在很多时候不能还原古诗的押韵。
方言曾作为军事密码使用
语言与语言的隔膜,有时还会被刻意强化。
温州话素以难懂闻名,不但北方人一个字都听不懂,就连温州的邻居台州、福州的居民对其也是无能为力。温州话不仅在中国声名远播,就连美国电视剧《盲点》中也出现以温州话编译的信息难倒美国FBI情报人员的桥段。
不过,对于坊间传出抗日战争期间,中国军队把温州话当秘密通信的工具,作者考证后认为不足为信。但是他指出用方言作军事密码,历史上是有真实记载的。比如《左传》中就有“楚言而出 ”的记录,说明中原各国难以破译楚国人内部交流时的楚国方言。
在有些特殊时期,一个方言发音的不同,甚至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在关东大地震时,日本为了在大量操着不同口音的日本灾民中揪出朝鲜敌人,用“一元五十钱”等日本基础语言,筛出6000名朝鲜人。
短短二十年后,日本人自己也成为测试对象。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美国对日宣战。为避免日本人伪装成美军盟友,诸如中国人、菲律宾人,美国一度使用一本名叫《中国指南》的书,建议美国人用“Smith left the faultless”作为测试,区分中国人和日本人。
据说中国人可以较为准确地说出这个句子,而对于日本人来说这却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
而在武昌起义后,革命军也曾在城门设卡令念“六百六十六”,武汉方言六读lou,旗人读音有异,被识破者甚众。
推广普通话并非一蹴而就
如果说有什么语言上的变化对今天中国人影响特别大的话,毫无疑问当属推广普通话。它使人们的沟通变得顺畅起来。不过,推广普通话并非一蹴而就。
早在雍正年间,就曾有过这类尝试。当时为此还在广东和福建专设有正音书院。但是却告失败。因为当时的官话有好几种,比如南京官话、北京话,不知该学哪一种。从福州留下来的教材来看,正音书院的第一课教的是“皇帝”“朝廷”“皇上的家”“我们都是奴才”。这样的教法相反加强汉族士子对“普通话”的反感。
清末民初,民族热情高涨,很多人将目光再次投向四分五裂、有碍团结的地方方言上。
辛亥革命后,北京话因为是清廷之语不招人待见,更令传统人士反感的是,北京话没有入声,平仄混乱,会严重影响人们对古典文学的理解。甚至在北京口语音外,出现北京读书音,北京读书音人为地重现了在北京口语中已经消失几百年的入音。
1913年召开的读音统一会,决定在全国范围内推广老“国音”。就是以北京话为基础,里面有入声之类带古话语的语音,以及南方口音的一些特征。
问题是老国音在现实中应用不多,纯用北京话作为普通话的京音派与国音派互不买账,不少学校甚至出现两派互殴的景象。这次普通话推广又宣告失败。
最后,大家都选择了以北京话为普通话的基础,这才有了今天的普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