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版:专刊总第2222期 >2020-03-03编印

我们在一起
刊发日期:2020-03-03 阅读次数: 作者:路秀华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气氛变得凝重紧张了呢?我后来经常在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溯:1月23号之前女儿几乎每天去驾校练车;22号练完车我们还去了趟超市;23号我去手机店维修手机,去超市给母亲买台灯,去花店买杜鹃花;24号大年三十,我们一家三口先是回孩子奶奶家,吃了午饭再回孩子姥姥家,陪着她过了庚子年的除夕;直到初一下午,我因为先是打喷嚏然后午睡起来喉咙和耳朵出奇地疼而提前回自己家,一切如初,到处都是春节期间的忙碌与欢愉。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就紧张起来了呢?而且之后事情瞬息万变,在短短的几天里发生了那么多,仿佛过了很久。回溯的结果,应该是初一晚上。

那晚爱人固执地要明天按照老风俗走姥姥家,而我和女儿尽己所能劝他放弃此行。我的理由是单位群里以及很多媒体渠道先后报道了我县姜楼镇发现了确诊病例,从去年底开始在武汉滋生然后随着春运逐渐向全国快速蔓延的新型冠状病毒性肺炎,已不再遥不可及,而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我们身边,现在已经确定新型肺炎可以在人际间传播,而且有一定致死率;女儿更是拿出手机打开收藏的视频:看人家河南做得多好,村子都封了,不让外人进,村口有遣返点,有的甚至挖沟阻断了进村的路;还有啊,外甥给姥爷拜年都被硬生生拒之门外,红包和口罩是姥爷从窗户里扔下来的,看人家多硬核,网上别的省都说要借河南省长了……爱人还是将信将疑。劝服不了爸爸,女儿转而劝我:妈妈明天别去上班了,太危险了,你不是感冒了吗?就跟人家换个班。见她说得那样真切,我连忙答应看情形而定。

在充分的休息和服用了药物后,初二已无大碍的我准时出现在工作岗位上。到了班上更切实感受到了那份紧张:作为医联体的龙头,我们医院组织了专家分批次下乡镇医院进行培训,可以说马不停蹄;路上和医院里到处可见用口罩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人;邮箱里的信件一封接着一封雪片似飞来。我抽空在亲人群里说,自己在医院上班,为了大家平安,初五的家庭聚会不参加了。表嫂回复说今天开始封村了,想聚也聚不了了,等明年吧。我更是把看到的最新疫情消息分享到我们三口之家群里,我是担心爱人还拿不定主意。中午回家见他在家并且听他说年过七十的公公作为老支书和老党员今天已经在村口执勤,老家同样封村不让进出了,这下我才放了心。  

初三我又替感冒比我厉害的同事值班,上午临下班接到通知,要求所有医务人员取消春节假期即刻悉数返岗。我县继滨州市第一例新型肺炎确诊患者之后,又出现了第二例,防控形式已经非常严峻。

各种消息铺天盖地而来,武汉在建火神山、雷神山医院了,武汉封城了,各地医疗团队支援武汉了,某某省首次出现确诊病例,山东省新增了几个,越来越多的省市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越来越多的地方封村、封城、封小区,公交停运、商场关闭,往日作为三省通衢的武汉一夜之间变成空城。  

回不了家,只能天天给双方老人打电话问候。孩子的爷爷有些轻微的感冒,吃了药还是流鼻涕,眼睛也红肿得厉害;孩子的姥姥年近八十,大过年的而且是这么危险的时期,只能一个人度过;而我却爱莫能助,只能把担忧和牵挂深深地埋进心底。每天下班回家我先摘口罩,脱外套并反叠放在固定的地方,然后洗脸、洗眼镜、漱口,换上居家衣服,这一套动作做完,我才可以自由呼吸,才可以正常和家人说话。而出了门,不管遇到的人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都尽量与之保持在一米以外的距离。

春节本该有的阖家团圆、走亲访友,而今却变成了奢望,人们都只能待在各自家里,任凭孤独和焦虑、恐惧滋长。

普通老百姓,与家人宅在一起尚嫌寂寞难耐,更别说那些疑似的确诊的新型肺炎病人和那些密切接触者,他们将很长一段时间独自面对恐惧;还有那么多医务人员,他们也面临长久的与家人分离,而在分离的同时,还要肩负超负荷的工作,还要面对随时都会被传染的危险。84岁的钟南山院士,早在18日就力劝他人没事千万别去武汉,自己却义无反顾地奔赴疫情最前线。这些在民族危难之际最伟大最勇敢的逆行者,在这个春节注定更加孤独。

“妈妈,你要去武汉吗?”“妈妈,要拥抱了才能走。”大年三十下午,五岁的儿子对身为护士长马上要出门的妈妈何娟说。“没有国泰民安,哪有家庭幸福,请您放心……待到春暖花开之时,我们繁花与共。”湖南医生洪余德援汉临行前与父亲用家书深情约定。女儿想妈妈了,作为护士的刘海燕却只能跟孩子隔空拥抱。“妈妈,我想你了,有成都到武汉那么远。”又一个孩子想妈妈了,却只能在微信里给妈妈留言……

有多少坚守,就有多少分离和思念;有多少遗憾,就有多少成全;有多少孤单,就有多少陪伴。餐厅里父母盛在碗中的,是抗疫最前线儿女口中馨香的美味;卧室里孩子们躺在床上梦到的,是坚守岗位的爸爸妈妈最美的祝愿。他们看似分离了,却以另一种方式在一起。有时候无声的守望就是最好的陪伴,有时候各尽其责就是最好的支援。普通百姓不信谣不传谣,即使不做什么,只要待在家里不乱走动就尽到了自己的职责。那位将省长拦在村口的执勤大爷尽到了自己的职责;而我,作为一名SARS期间曾在发热门诊值班的普通基层医务人员,在坚守岗位的同时,主动请缨写下请愿书,时刻准备着再次冲到最危险的第一线,这是我应尽的职责。

传染病有多可怕?14世纪横扫欧洲的黑死病——也就是鼠疫——夺去了5000万人的生命,17年前肆虐猖狂的非典更是让无数中国人记忆犹新。而人类对于不断变异的新型冠状病毒知之甚少。为什么SARS和新型冠状病毒性肺炎不约而同选择了我们中国?大多数人经历了反思和惶惑之后,开始变得笃定,根植于民族集体记忆最深处的那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无畏和不屈服的劲儿头一下子迸发出来了。只要我们团结一起,行动起来,小小的病毒能奈我中华民族何!

今年,就让我们以分离的方式,与自己的亲人,与疑似的确诊的新冠肺炎感染者,与那些奋战在抗击疫情最前线的最美的逆行者,与全国的同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