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版:文化总第2460期 >2023-03-31编印

芦苇荡
刊发日期:2023-03-31 阅读次数: 作者:路秀华

  在天天散步的惠民湖公园,最令我心驰神往的是一个芦苇荡。它位于公园一隅,左手边是湖泊,右手边紧邻孙武三路。规模虽小,漫步其间,却妙趣横生。

  两棵大柳树一左一右如同卫士忠实地把守在芦苇荡入口两侧。顺阶而下,中间是先向北旋即弯向西的木板桥。冬日芦苇收割干净,可以看到桥身美丽的曲线,其他季节,它则被茂密的芦苇遮掩,颇有曲径通幽的妙处。

  桥两边的芦苇,春天发出箭一般碧绿的嫩芽,这里一支,那里一簇,长长短短,稀稀疏疏,近看分明,远看只是似有似无的一抹淡绿。渐渐地绿箭越长越多,箭杆上也窜出越来越多的绿叶。于是,公园里蓝色的湖水、碧绿的芦苇、淡黄色的木板桥,颜色对比愈发分明悦目。

  到了夏天,芦苇已经长得分外高挑茂密,像青纱帐,像绿屏风,把桥两边遮挡得严严实实。行走其间,清风扑面,溽热顿消,令人心旷神怡。再加之时不时从芦苇丛中传来的清脆婉转的鸟鸣,这芦苇荡真是一个避暑绝佳之地。

  秋天芦苇渐渐枯黄,芦花的青丝也被霜雪染白,但这丝毫不让人伤感,而是呈现别样一番美丽。芦管虽然看似纤细柔弱,但任寒风摇摧,却经久屹立不倒。而满目似雪的芦花在风中摇曳更是又壮观又充满诗意,令人不禁想起那首脍炙人口的古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伊人……某一个秋日上午,我走在木桥上,听到前面欢声笑语,透过芦苇丛间隙,我看到飘摇的一抹红。待拐过木桥弯曲处,这才看分明,原来是十几个爱美的大妈,清一色红毛呢外套,高跟鞋,精致的妆容,各式各色的丝巾,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们一字排开,前面有人举着手机,后面有人支好录像机,她们被这芦苇丛美景吸引,要美美地来一场T台走秀。

  木桥弯向西不多远,眼前豁然开朗,两边前后稍错开各是一片开阔水域,里面长满了睡莲。一开始荷塘只是星星散散的两三小片,后来每年都在往南及东西两边扩展,现在已经连成一大片。睡莲的叶子紧贴水面,圆圆的叶片有一个小豁口,就像一个孩子的圆脸上梳了一缕倒三角的刘海那般俏皮可爱。稍微高出水面的莲花,有白色的、黄色的、粉色的、红色的,或三两相拥,或一枝独倚,都是那么清爽、淡雅、绰约,在阳光下浅笑,在微风里曼舞,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像远离尘嚣的处士,自甘淡泊。每次来到这里,我的心立刻变得无比平静,总会驻足痴痴地凝望许久。今年雨水盛,湖水都快接近桥身了,我得以附身下去,轻舒长臂,触摸最靠近桥身的睡莲,之前我总以为她的花瓣会像硬塑料,结果令我大为意外,原来是那么柔荑无骨、清爽丝滑,那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这片荷塘总令我陶然忘返,某一夏日傍晚,我和家人散步,在我盛邀下,大家来到这片荷塘夜访睡莲。结果却令人大跌眼镜,原来花瓣早已闭拢,花神躺在花房里酣然入梦。虽然被家人哂笑孤陋寡闻,但我感觉由此得睹睡美人的芳姿也不虚此行。

  荷塘往西,桥两边又是茂密的芦苇丛,再走不多远,就到了芦苇荡的出口。芦苇荡不大,里面的景物却不断刷新我的认知。我漫步其间,忽然想起菖蒲和芦苇堪称净化水质的两驾马车,可为什么这里只有芦苇,而没有菖蒲,岂不遗憾?这样想着,就往桥两边拿眼扫去。这一下还真看出了端倪,原来靠近荷塘的芦苇丛中,也间杂不少菖蒲,只是以前我走马观花没看分明。这下我终于把芦苇和菖蒲分清楚了:芦苇是中间一根又细又长的芦管,其上生叶,顶端生芦花;而菖蒲则是像大头兰一样从根部生出几片又长又厚的叶片,中间一根长枝,顶端长着棕褐色的果穗,我们这里叫蒲棒槌。这一下又收获了新知。

  秋末冬初,漫步桥上,在枯黄日渐稀疏的芦苇丛中,时不时传来咯吱咯吱、咔嚓咔嚓的声音,那样清脆真切,像有人在折断芦苇或者苇叶,但周围这样安静,芦苇丛纹丝不动,想藏人断不可能。可仔细找去,毫无所获。又过几天,近桥边的芦苇渐渐被收割,在人为的踩踏下,没被收割的也有些倒伏了。某日走到路边高处,又听到这声音,细细瞧去,这次看清楚了,原来是几只水鸟在用喙啄苇叶,不知是在觅食还是加固它们的巢。没想到它们这么漂亮:头顶羽毛浅色中间是一道黑纹,背上两侧的羽毛是杏黄色,跟长长的尾羽末梢那一抹杏黄遥相呼应。原来这就是夏日在茂密的芦苇丛中唱出那么清脆婉转歌声的水鸟,这就是咔嚓声的始作俑者,这就是深藏在蓼儿洼中的花臂簪红好汉。我简直被它惊艳到了。它们跳跃着忙碌个不停,颇有时不我待的感觉。

  芦苇荡规模不大,木板桥总长不过两百多步。任我有多留恋,依然很快就到了出口。拾阶而上,走出芦苇荡,走到马路边的人行道上,再回首望去,除了若隐若现的木桥,荷塘、蒲棒锤、艳丽的水鸟,都被无边的在阳光下发出莹白之光的芦花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