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过年是很隆重的,年味也特别的浓。那时一到腊月的中旬,家家户户就开始张罗着蒸馍馍,因人手不足,而且蒸得馍馍量很多,不光要蒸存下除去过年自家亲戚朋友吃的,还要留出够整个正月吃的馍馍量。所以一般到这个时候,都是几家几户联合起来一起蒸。蒸得是那一种带尖的馒头,比小拳略大,修长,自中上部往上慢慢收,至上面形成一个高挺的尖,似一个倒挺的陀螺。蒸馒头用的篦子上面竖着根根竹签,把成形的尖馍馍插于上面,这样蒸熟后每个尖馍馍的底部中央都有一个小小的圆洞,可爱至极。待馍馍刚装入锅,孩子们已按捺不住那份急切的心情,就开始一遍遍追问着大人馍馍什么时候熟。在大人们的忙碌与孩子们的追逐玩闹中,满院已飘漫出郁甜的馍香,终于要掀锅了!这时,母亲或大娘先舀一瓢凉水,用手沾着,先用力地捏一下馒头,试一下生熟,然后拿出几个尖馍馍,递给围趴在灶沿旁好似饿狼般的那群孩子们。随即,每个人手中捧吹翻抛着一个尖馍馍,嬉闹追逐着而去。这时,农家院里便升腾飘漫着白色的雾气与馨郁的馍香,慢慢地飘向胡同口与村街。此时,整个祥宁的村庄都氤氲在馍香里……
过了腊月的中旬,人们就开始正式地赶年集,购置年货了。赶年集对大人们来说,是繁杂且琐累的,但于孩子们来说,那是一件愉悦与充满激昂的事情。三五成群的孩子们,兜里揣着和父母多次磨要来的几块零钱,一路上欢快地蹦跳着说笑着:他说要买那种细短的小鞭炮和那种放在地面旋转着冒花的小烟花;他要买那种在墙上或地上使劲一摔就响的“摔火鞭”,还要买几张喜爱的香港歌星的“年画”等等。他说要买……孩子们都合理地规划着属于自己支配的这份难得的财政大权。年集是很拥挤的,到临近年根的那两个年集上,简直是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满集上都是喧闹的人群,有时甚至挤得人们的脚飘了起来,着不了地,基本上是寸步难行。几个闲汉与一群半大小子为了找乐子也是要抒泄一下年前畅快的心情,互相地挤拥推搡着,人群一阵涌动,招来了年长者地几声喝斥后,也都偷偷做着鬼脸,转向别处去了。在集头、村口,人们提着年货满载而归,碰面都相互地打着招呼,“买全了吗!”“哎,买全了,不买就全了。”每人的脸上都展溢着和善舒悦的笑容。午后聚在街口或晚上去谁家闲坐,人们都会习惯地问:“过年称了几斤肉?”猪肉是过年最重要的年货之一,尤其是在以前物质比较匮乏,生活还不是很富裕的年代。所以人们在闲谈中都很关注各家称了多少肉。似乎过年肉称得多少已成了谁家日子过得好孬的象征。现在生活富裕了,平时生活中肉就不断,有的孩子还出现了厌食症,真是正如俗话说地那样“没有受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
记得到了年底,村里有自己杀猪的人家,留下自己吃的,其余的猪肉按低于市场的价格分给乡亲。听说谁家要杀猪了,村街上已传来声声嘶呖地呼嚎,孩子们像听到冲锋号一般地疯跑而去。此时院中,那头喂养了一年的大肥猪,正挣脱了一圈人,挣翻下了地,呼号着满院疯跑着,狼狈的大人们有的拿着绳子,有的拿着棍子,关死了院门,从四面向肥猪围拢而去……终于再次把肥猪捆放在了案台上,几个人摁住,只见这时,屠夫提起那把令人恐惧,早已磨得锋利,明晃晃的令人胆寒的长杀猪刀,对准肥猪的脖喉噗的一声,只见鲜浓的猪血喷涌而出,哗啦地流在脚下的瓷盆中。此时,灶上锅里的水已翻滚着冒着热气,把奄奄一息的肥猪抬泡在锅里的开水中,等泡透,抬出放在台案上,屠夫用刮刀熟练地刮干净猪身上的鬃毛,然后用尖刀挑豁开猪蹄的皮,吸足了气把猪吹充的犹如现在卡通片上的笨笨猪一般,把鼓胀的猪倒挂在架钩上,扒皮、破肚、分割内脏等工序一气呵成。这时,孩子们早已围拢了过来,为了早点得到那个好“玩具”,一声声讨好地叫着“大爷“或“爷爷”,等大人们有了空闲,拿起吹足了气,再在口上打一个节,抛扔给了孩子们,伴随着一阵欢呼声,一群孩子踢抢着而去。其实,这个“玩具”就是猪的膀胱,俗称“尿泡”。那时孩子没有什么可玩的玩具,就把猪的膀胱吹上气,当球踢抛着玩。想必,现在的孩子们早已不知此为何物了。
过年真的有太多太多想起心中就涌满温情的片段与点滴。又要过年了,街上已传来零星的鞭炮炸响的声音与孩子们阵阵的欢声笑语。只是,时过境迁,境移心变,有些事物只能在追忆中慢慢咀嚼与回味其滋味了……